“两军”云云,指的是左右神策军。这是皇帝的一支禁卫部队。唐德宗时,藩镇割据,内乱时起,国势危殆。他为了防止武臣跋扈,威胁王权,于是把在朱泚之乱中经过严峻考验的这支军队改由宦官统领,以为军权掌握在家奴手中,可以保证皇室的安全。《资治通鉴》卷二三五《唐纪》五一德宗贞元十二年“六月乙丑,以监句当左神策窦文场、监句当右神策霍仙鸣皆为卫军中尉”。自此之后,朝廷的大权进一步落入宦官之手,皇帝反而成了受挟制的傀儡。孙光宪《北梦琐言》卷六曰:“唐自安史已来,兵难荐臻,天子播越,亲卫戎柄,皆付大阉,鱼朝恩、窦文场乃其魁也。尔后置左右军、十二卫,观军容、处置、枢密、宣徽四院使,拟于四相也。十六宫使,皆宦者为之,分卿寺之职,以权为班行备员而已。”两军中尉一直控制着唐代中后期的政局。皇帝的废立,常由他们决定,裴庭裕《东观奏记》卷上言“文宗将晏驾,以犹子陈王成美当璧为托。建桓立顺,事由两军。[22]颍王即位”。可见其权势之大。应试的士子如果持有两军中的书题,当然是最有力的保票了。
由此可知,士子打通两军的关节 [23],也就是乞求宦官的援助。
《唐摭言》卷九《恶得及第》曰:
高锴侍郎第一榜,裴思谦以仇中尉关节取状头,锴庭谴之。思谦回顾,厉声曰:“明年打脊取状头。”明年,锴戒门下不得受书题,思谦自怀士良一缄入贡院;既而易以紫衣,趋玉阶下白锴曰:“军容有状,荐裴思谦秀才。”锴不得已,遂接之。书中与思谦求巍峨。锴曰:“状元已有人,此外可副军容意旨。”思谦曰:“卑吏面奉军容处分。裴秀才非状元,请侍郎不放。”锴俛首良久,曰:“然则略要见裴学士。”思谦曰:“卑吏便是。”思谦词貌堂堂,锴见之改容,不得已遂礼之矣。[24]
通过这一事例,可见其时宦官之跋扈,以及科举场中之黑暗,同时也反映出了那些奔走两军的士子人品低下,面目可憎。所以《唐摭言》接着上引二例曰:“黄郁,三衢人,早游田令孜门,擢进士第,历正郎金紫。李端,曲江人,亦受知于令孜,擢进士笫,又为令孜宾佐。俱为孔鲁公所嫌。文德中,与郁俱陷刑网。”[25]足见时人对于这一类人物的憎恶。《资治通鉴》咸通二年曰:“是时士大夫深疾宦官,事有小相涉,则众共弃之。建州进士叶京尝预宣武军宴。识监军之面。既而及第,在长安与同年出游,遇之于涂,马上相揖,因之谤议喧然,遂沈废终身。其不相阅如此。”[26]据此亦可推知“芳林十哲”在士人心目中的地位。
“芳林”与士子的进身
“芳林”之事,实际上即指两军之事。
《唐摭言》卷九《芳林十哲》标题之下,自注曰:“今记得者八人。”其名为沈云翔、林绚、郑圮、刘业、唐珣、吴商叟、秦韬玉、郭薰,王定保随后说道:“咸通中自云翔辈凡十人,今所记者有八,皆交通中贵,号芳林十哲。芳林,门名,由此入内故也。”
芳林门在何处,徐松《唐两京城坊考》有说明,卷一“三苑”曰:“禁苑者,隋之大兴苑也。东拒浐,北枕渭,西包汉长安城,南接都城。东西二十七里,南北二十三里,周一百二十里。正南阻于宫城,故南面三门偏于西苑之西。旁西苑者芳林门,次西景曜门,又西光化门。”芳林门下注曰:“唐末有‘芳林十哲’,谓自此门入交中官也。亦谓之芳林园。元和十二年,置新市于芳林门南。”因为宦官的办事机构内侍省位于太极宫西、掖庭宫南,自芳林门南下,就可以从西边进入内侍省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