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洪说：“心体乃是天命之性，原本是无善无恶。但人是有习心的，因此意念上才有善恶，正须要做格、致、诚、正、修的一套工夫，以便恢复那本体。如果说，一切都无善无恶的，那么就连工夫都不要了。”

这天傍晚，钱与王在天泉桥上陪伴阳明，于是将各自所见向阳明请教。

阳明说：“我今天即将远行，正要你们来讲破这层意思。你们俩的见解正好相互补充，不可偏执一端。我这里教人原来有此两种教法。天分高的人，直接从本源上悟入，人心本体原是明澈无滞的，原是未发之中；一悟本体便是工夫，人己内外一齐透彻。其次不免有习心在，本体受到蒙蔽，所以教他在意念上实实在在为善去恶，等到工夫熟后，渣滓尽去之际，本体也就明澈了。汝中所说的，是我引导天资高的人的方法；德洪所说的，是我引导次一等的人的方法。你们俩的见解正好相资为用，则上中下的人都可以引导入道。如果各执一边，眼下便会失掉人，便在道体上有未尽处。”

继而说：“以后与朋友们讨论讲学，千万不可失了我的立言宗旨。无善无恶是心之本体，有善有恶是意之动，知善知恶是良知，为善去恶是格物。只要依着我这口诀去指点，自然没有病痛，这原是彻上彻下的工夫。天资高的人，世间难遇，本体工夫一悟尽透，就连颜渊、程明道都是不敢当的，岂可以轻易示人？一般人都是有习心的，如果不教他在良知上实实在在为善去恶的工夫，只是悬空去揣摩个本体，一切事情俱不落实，不过是养成一个虚寂而已。这可不是小毛病，不可不早说破。”

赏析与点评

这是著名的“王门四句教”：“无善无恶是心之体，有善有恶是意之动，知善知恶的是良知，为善去恶是格物。”阳明坚信“四句教”是适用于所有人群的普遍教法，因而具有普遍意义，首句是论本体，后三句是论工夫，其在理论上是一整体而不可分拆。按照阳明“即本体即工夫”之思路，四句教乃是即无即有、即上即下、即顿即渐的“彻上彻下”之本体工夫论系统，不能放弃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，所以阳明一再强调这是他的“四句宗旨”，并告诫王畿就本体上“一悟尽透”的方法是连颜渊和程颢这样聪明绝顶之人也不敢自许的，故绝不可轻易示人，否则有可能导致悬空揣摩本体的严重弊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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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生曰：『先儒解格物为格天下之物 。天下之物，如何格得？且谓「一草一木亦皆有理」 2 ，今如何去格？纵格得草木来，如何反来诚得自家意？我解「格」作「正」字义，「物」作「事」字义。